-----電光火石間,蒼老婆子霍然直起身子,動作矯健地躍閃而過,反身掄臂劈開了那張矮案,在巨大碎裂聲中,小吏不知何時已經欺近『她』跟前,袖子一揚,袖底飄出一股奇異的香氣──
蒼老婆子渾身陡地一軟,不敢置信地瞪著這比自己矮小一個頭的清秀小吏……竟然瞬息間就撂倒了自己?
怎麼會?怎麼能?
只是在蒼老婆子震驚盛怒目光下,小吏笑咪咪的小臉也突然一凝,伸手就要捏住蒼老婆子的面頰下顎關節,可終究阻止不及其咬碎臼齒!
蒼老婆子高大身軀抽搐著癱倒,唇齒口鼻間霎時出血,皮肉多裂,舌與糞門皆露出……轉眼已氣絕身亡。
按著過往經驗,這頗類蕈菌類毒,烘乾毒菌子以蜜練之,封以蠟丸,置於臼齒槽空中,緊急時咬破蠟丸,蕈毒迅速和唾液結合,瞬息斃命。
這是殺手刺客們慣常的手段了。
小吏面色凝重地看著腳邊的屍首,本想老練地自衣襟內袋掏出那雙隨身攜帶的自縫鹿皮手套,開始驗起屍來,但想想這裡是第一案發現場,自己若一個不小心,說不定會莫名其妙成了『疑犯』……還是按照規矩來吧!
至於鋪子原來的主人崔大娘,想來已是凶多吉少。
小吏強捺下想找尋崔大娘的衝動,再三提醒自己牢記此刻身分,謹慎地張傘緩步走出了舖子門口,踏過一地濕淋淋水花,在這諸戶以百戶為里,五里為鄉,四家為鄰,三家為保的長安里坊中,很輕易就找到了此處負責的不良人(最底層之緝事番役)位置。
她原想請不良人前去京兆府通報,只是這不良人所在的小亭中,那名趴在案上渾身酒氣讓人誤以為是酒酣眠去的不良人,已經死了。
屍體猶有餘溫,尚未有屍斑凝結,研判約莫死去一炷香時辰左右。
不良人頸項受大力折斷而亡,小吏想起『假崔大娘』方才那劈裂桌案的巨力,也就不難聯想到兇手是誰了。
只是其中依舊疑雲重重……
小吏低首思量,兇手應是率先悄無聲息地殺死了不良人,再偽裝成崔大娘在鋪子裡揉麵糰,而真正的崔大娘原先放進爐子裡的胡餅,本應半盞茶即該出爐,卻因為假的崔大娘取而代之後,便被遺留在爐子裡過久,導致酥脆的餅殼子都給烤硬了。
否則崔大娘年紀雖老,手腳卻一貫麻利勤快,平素最為自家胡餅的外酥內軟餡香脂腴豐美而傲,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胡餅燒糊了?
小吏也是因為發覺那過硬過老的餅殼子有異,還有自己每回來時都得嗑掉三個大胡餅,可今日自己喊了句『我今日要多吃一個餅子』,卻只得到了兩個胡餅……
估計兇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栽在有個飯桶胃的小吏手裡的。
──那麼兇手不惜先殺了可能攪局的不良人,再耗費時間偽裝成崔大娘,究竟是在等誰上門?目的又是為何?
只可惜大雨沖散了行兇者的痕跡,本就是最麻煩的一種情況。
「……糟了!」小吏臉色微變,急忙奔回鋪子裡。
地上被劈成兩半的矮案猶在,可那具高壯服毒身亡的屍體已經消失無蹤了。
同時不見的,還有小吏適才隨意扔在矮案上,然後隨著翻桌動作掉落在地上的,代表著自己身分證明的魚袋……